在山东淄博,我于2019年采访了短视频IP《朱一旦的枯燥生活》的团队。这一系列短片的主角朱一旦穿着Polo衫,佩戴劳力士手表,经常在每集结尾感叹:“有钱人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,且枯燥。”这个创意在当时的短视频刚刚崛起的时代,以其夸大和反讽的手法,迅速挑动了观众的神经。张策是这一IP的编剧兼导演,他的灵感源自自己打工生活的反思。
在这篇特写报道发布不久后,张策大胆辞职,开始了独立创业,并很快成为B站百大UP主。自2020年至今,他所构建的《广场往事》系列IP成为最成功的商业化短视频之一,各大品牌纷纷争相合作。张策的故事标志着一个普通人在短视频时代赚得红利的巅峰。
然而,当我再次联系张策时,发现他也和许多创作者一样,在今年按下了事业的暂停键。这一选择让许多人困惑:为何在事业巅峰时选择停下?但在我看来,一个真正的创作者,总是在寻求新的挑战。张策正面对着创作、灵感枯竭的困境,并准备回归本心,筹备一部电影。
我们的对话让我想起2019年秋天的那次长采访。当时,他正陪老板访问上海的几大短视频平台,而我作为时尚杂志特稿部的记者,对他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采访。因为这场挖掘,我们建立了信任。五年后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张策通过电话向我宣布,他也决定暂停他现有的短视频IP,并计划拍摄一部电影。这个决定的成本极高,因为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,且全家搬到了北京,这些都加剧了他的选择难度。
创作者的痛苦在于如何面对观众的期待和自我灵感的枯竭。张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创作出满意的剧本和内容,面对农村老人的疑问“策导,咱的短视频咋不继续拍了?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,因为他自己都不再快乐,无法继续创作出快乐的东西了。
他的妻子张小球在电话中也提到:”他以导演小策的身份生活得太久了,需要回归张策的身份。”这句话将人拉回到2019年,那时他们刚结婚,张小球并未成为张策的经纪人。在工作中的分工比家庭中更明确,“张小球”洽谈商务,而“导演小策”负责创作。但是创作真的难以在商业压力下保持纯粹,张策的灵感之地柳荫村也从灵感绿洲逐渐枯竭。
他决定停下来搬至北京,筹备拍摄一部电影。在微信中我只发了一句话:欢迎你们来北京。
再见面时,张策看起来健康了许多,但他的内心依然在经历着创作者的痛苦。时间变得非常宝贵,他不再骑着电动车寻找灵感,而是坐在车里,以最快的时间在一地点到另一地点。害怕成为那个站在名利高楼上,只用望远镜观察人间的导演。
从2019年至2022年,张策凭借对冷漠职场现象和社会关系的解构,《朱一旦的枯燥生活》成为现象级短视频;随后对农村老人社会的独特观察,新的IP《广场往事》也爆火。张策描绘的一直是小人物的生活,他害怕失去这种对小人物生活的共情和洞察力。这使得他在短视频时代构建了独特的引擎,但也在他的生活外围砌起高墙。
在这次见面中,他谈到拍电影的梦想。张策不想复制贾樟柯的电影,只渴望拍出属于自己风格的小人物电影。在对一所乡村小学的纪录片《一所魔幻现实主义的乡村小学》中,张策记录了孩子们的足球梦想,表现出他对复杂世界的理解。
五年间,我对短视频形式有了新的见解,张策的作品拓宽了时代的视频化叙事方式。他回微信表示心结未了,不拍电影解不开。我回复:“拍吧,支持你。”我们都同意,不要留在让你觉得安全但不快乐的地方。这一决定令他更丰富,所有痛苦都是财富。祝福我的朋友,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新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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